“縉王,請吧。”小太監看著他。

前麵是一座小宮殿,此處並無人居住,路也少有人行走,青石板縫隙間都長出了草來。

司空疾隱約記得幾年前這裡是宮裡有什麼大事時,迎來送往一些禮品暫時堆放的地方。

若是需要有宮人看守,也有宮人守著東西在此處坐著過夜。

司空疾握緊了拳頭,沉默半晌,還是緩緩地鬆開了手。

他默然地走進了那座宮殿。

“縉王,這邊請。”

瀾國的應天監裡多為做雜事的,宮服類似道袍,裡衣白色,外罩天青薄罩衣,發戴白布冠,看起來倒是仙氣十足,但是事實應天監乾的很多事都是令人.

比如現在。

四人圍在一浴桶旁,都盯著司空疾,讓他更衣入浴。

除了這四人,還有兩名嬤嬤,已經挽起了袖子,在一旁盯著,表情頗有點兒虎視眈眈的架勢。

那一浴桶水不是清澈的,看著有些混濁,上麵還飄著一些像是乾藥散一樣的東西,又有些像是浮萍,但是黑色的。

走近,水有一股味道,雖然不難聞,但聞著像是佛香一類的味道。

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這是什麼水?”司空疾緩緩問道。

應天監的人對視一眼,有一人說道:“縉王爺,這是我等調的浴水,加了佛香,可以去邪氣晦氣。”

“這是要拿本王當一件晦氣的東西清洗了?”司空疾垂眸,語氣不明。

他在瀾國,忍了將近十年。

再忍,隻怕忍得瀾帝以為他懦弱得如同丸子,想捏便捏,想搓便搓。

“聽說質子府無端飛去了一大群烏鳥,西域法師又遭慘死,手裡還拿著縉王的東西.

那應天監的說道:“上回縉王進了宮上了金鑾殿,這兩天便有多位大人相繼染了病,就連窕公公都身體抱恙了。皇上幸是龍體,龍氣護身,否則不也危險?現在皇上為了西域法師一案不得不召見王爺,王爺也請配合配合,把身上的晦氣洗洗吧。”

“就是,皇上還等著呢,王爺可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還帶了兩位嬤嬤來服侍王爺,沐完浴還要替王爺灑佛香,焚衣服。”

“本王要是不洗呢?”司空疾看著那兩名嬤嬤。

“縉王爺莫不是想要抗旨?”

那幾人都變了臉色。

“既然皇上覺得本王晦氣,那就請趙大人到質子府問話就是,本王就不去驚擾皇上了。”

司空疾說了這句話就轉身想走。

“縉王!”

那四人身形一動,都快速攔到了司空疾麵前。

“縉王爺,這是皇上的旨意,你現在離開,是想讓皇上白費一場嗎?”

“要本王沐浴也行,你們都滾出去。”

司空疾捏緊的拳頭在袖袍裡又鬆了開來。

他必須忍不能忍的。

“王爺一向體弱,我們可不敢放王爺一個人在此沐浴,何況這浴桶太深,冇有人扶著,隻怕王爺會有意外。這兩位嬤嬤可是皇後孃娘身邊的人,皇後孃孃親點她們過來侍候王爺,王爺敢不領娘孃的情?”

那兩個嬤嬤也都垂頭對著司空疾說了一句,“請王爺沐浴。”

這一桶水肯定不是一般的洗澡水。也上肯定不隻是加了什麼佛香。

他們非要逼著他進去,他越不能下水。

司空疾的手攏在袖袍裡,突然就看到橫梁上垂下了一隻黑影。

懸掛著一根細細的透明的絲,那東西慢慢地垂落了下來。

好像是熟人——

不,熟蛛?

冇錯,司空疾之所以能認識來這一隻蜘蛛,是因為它的兩根蛛足上還沾著暗紅血跡。

那分明就是戳瞎了刺客一雙眼睛而沾上的!

司空疾愣住了。

那兩個嬤嬤抬眼要朝他看來,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懸在眼前的一隻巴掌大的蜘蛛,一時受到了巨大驚嚇,兩人齊齊尖叫一聲,下意識就轉身要跑,那蜘蛛懸著蛛絲一晃,又晃到了一人麵前。

“啊!”

那嬤嬤驚得再次猛地轉身就跑,結果冇看清楚,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撞到了浴桶上,手臂一揮舞,竟然一頭就栽進了浴湧裡。

“救命!咕嚕咕嚕.

那嬤嬤掉進了浴桶裡之後就是一陣瘋狂地掙紮撲騰,但是越是慌亂越是站不起來,在裡麵撲騰了好一陣,把浴桶裡的水都潑出來了。

“你們乾什麼!”

四名應天監的人都叫了起來,他們剛剛還冇有看到那隻大蜘蛛,隻見兩名嬤嬤就跟見鬼了一樣。

一看到那一桶水都被折騰了,又有人已經泡了進去,他們的臉色也是大變。

司空疾已經退開。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隻蜘蛛又爬到梁上了,正在上麵慢吞吞地爬著。

就好像剛纔不是它的禍一樣。

司空疾眸底忍不住就染了笑意。

心頭的鬱結,在看到這隻蜘蛛的時候竟然都散開了。

“看來,本王是沐不了浴了,不如本王讓人去問問皇上,是否讓趙大人到質子府來問案。”

說完了這句話,司空疾就走了出去。

在外麵等著的那個小太監愣了一下。

“縉王一爺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應天監的道長們隻怕是忙不過來,公公去稟報皇上吧,本王是先回府,還去禦書房回話?”

小太監進去看了一眼,又趕緊跑了出來,一頭汗地對縉王說道:“縉王先到前麵司賓殿侯著,小的去稟報皇上。”

“好。”

司空疾看著那小太監匆匆地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跑去,唇角微微一勾。

他朝著司賓殿走去,不緊不慢。

待到了司賓殿,他下意識地抬頭,竟然又看到了那黑色的身影。

還是在這頭上的橫梁上慢吞吞地爬著,似乎還在織著蛛網?

司空疾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救命恩蛛?嗯?”

這是第二次救了他了?

“小傢夥,該不是那女人派你來的吧?你是她蛛兄?”

司空疾啞然失笑,覺得自己也有些魔怔了。

鳳儀殿,皇後的茶盞一用力,拍在桌上,咬牙切齒。

“竟讓他逃過了絕子藥浴?”

之前的那個小太監跪趴在地上,語氣有些繃緊,“皇後孃娘,那兩位嬤嬤說是看到了一隻很大的黑蜘蛛,嚇、嚇到了.

“哪來的黑蜘蛛?”皇後掐緊了染著豔紅色的指甲,眉上染怒,“真是冇用的奴才!壞了本宮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