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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辰了?”

“回房駙馬的話兒,已經醜時初刻了。”

“唔……給吾備一輛馬車,送吾回府。”

返京以來,諸事纏身,尚未有閒暇好生親近老婆孩子,對於房俊這個後世來的穿越者來說,這是嚴重的失職。哪怕此刻時間睡覺嫌晚、起床還早,他也覺得不若回府,摟著老婆孩子睡一個回籠覺,那纔是最溫暖的地方。

“喏!”

內侍趕緊應下,一人留下幫著房俊穿好衣物,一人出去備車。

等到房俊穿戴整齊,自房舍之中走出來,一股清冷的空氣迎麵襲來,頓時精神一振,所有的困頓萎靡儘皆不翼而飛。

四野昏暗,唯有宮燈照耀下,鵝毛一般的雪花簌簌落下,將目光所及之處鋪成一片銀白。

這大雪居然下了整整一夜……

房俊回頭望了一眼,雪粉紛飛,精緻的樓閣蟄伏在黑暗之中,隱隱約約依舊可見白日裡壯闊奢華之景象。

此處依舊是魏王李泰的芙蓉園,李二陛下賜給善德女王的宅邸就據此不遠,亦是緊鄰曲江池……

登上馬車房俊取下一塊腰牌扔給禦者,自己鑽進車廂扯過一張毛毯蓋在腿上。

長安有宵禁之製度,不過這對於一位執掌兵部大權的檢校兵部尚書來說,自然形同虛設。哪個巡街的武侯兵卒不開眼,敢將他捉拿起來?

馬車緩緩前行,車輪碾壓街麵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途中遭遇了幾波儘職儘責的巡街武侯,不過在見到禦者手中的腰牌之後,儘皆放行,束手立於道路兩側,注視著馬車緩緩駛過,待到馬車走遠,這才繼續巡街。

路過平康坊的坊門,房俊掀開車簾瞅了一眼,諾大的平康坊並未因大雪而沉寂,縱然是醜時,夜半三更的,平康坊坊門之後依舊有燈火輝煌,絲竹管絃之聲穿透風雪隱隱傳出,演繹著盛世奢靡。

房俊冇有當代那些儒者憤世嫉俗的心態,更不會抨擊繁華背後的人心不古、奢靡腐。饈薔梅⒄怪倫鈧憊鄣奶逑鄭蛔嬌搗唬負醯韌謖齟筇頻乃跤埃奘那謖飫锝換渙魍ǎ筇樸被嬌搗瘓突嵊聳ⅲ聘渙魍湧歟酃乘霸黽櫻拍艽叢旄嗟牟聘弧

大唐的儒者們,並不懂這其中的經濟學道理。

未等他放下車簾,忽然見到不遠處的坊門響起一陣喧嘩,繼而那厚重的坊門被人從裡邊“砰”的一聲推開,一道人影踉踉蹌蹌奪門而出,手裡還揮舞著一柄橫刀,大吵大嚷:“都特孃的給老子滾!誰敢跟著老子,一刀剁死你個瓜慫!”

一大群人自坊門之後追出來,卻不敢近前。

那人揮舞橫刀,厲聲道:“都給老子回去,關上坊門!”

此人顯然頗有威望,眾人無奈,卻也不敢違背,隻得返回坊中,關閉坊門。

漫天大雪之下,那人一手拎著刀子,踉踉蹌蹌走在雪地裡,許是喝了酒,兩腿發軟,不過走出半條街,便跌了好幾個跟頭,最後乾脆一翻身躺在雪地裡,大叫道:“賊老天!吾薛萬徹頂天立地,為何要這般對吾,讓吾有何顏麵存於世間,有何顏麵立足於人前?啊啊啊……”

房俊無語。

這特孃的是薛萬徹?

感情喝多了酒,撒酒瘋呢……

禦者驅車自橫躺在雪地裡的薛萬徹身邊走過,這時候回首低聲道:“房駙馬,乃是大將軍薛萬徹,許是喝多了酒……要不要小的稍後通知京兆府,命巡街武侯將其送歸府內?”

堂堂右武衛大將軍、駙馬都尉,若是酗酒凍斃與長安街道,那可當真是天下奇聞……

房俊歎了口氣,揉揉額頭,無奈道:“怕是等你迴轉,這廝都快凍死了……停車吧,搭把手,將他弄到車上來,稍後你給他送回府去。”

“喏!”

禦者應了一聲,趕緊將馬車停在路邊,自車轅上跳下,到薛萬徹身邊檢視。

街上的積雪已然有半尺厚,薛萬徹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坑裡,臉色紅潤,嘴巴不時吧唧兩下,鬍子眉毛已然結了一層白霜,若是無人搭理,怕是用不上一個時辰就得凍僵……

積雪很厚,腳下很滑,兼且薛萬徹身材高大壯碩,那禦者又不敢拖死狗一般冒犯,弄了半天,累得頭頂的汗水化作白氣蒸騰,也冇將薛萬徹弄上馬車。房俊無奈,隻得跳下馬車,拎著薛萬徹的腰帶,將其丟進車廂。

馬車在風雪中重新上路,直奔崇仁坊房府。

房俊不願與薛萬徹有任何瓜葛,見死不救不是他的作風,但送薛萬徹回府這種事情,是萬萬不願做的,故而先行回府,薛萬徹就由魏王府的禦者送其回去,並且叮囑那禦者,絕不可泄露自己參與。

那禦者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違命,自是一口答應。

街道上的雪很厚,車輪在積雪當中吃力的前行,馬車晃晃悠悠,速度很慢。

車廂裡,薛萬徹翻了個身,吧唧著最,呢喃了一聲:“渴……”

房俊冇聽清,也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薛萬徹又閉著眼睛叫喚一聲:“好渴……”

房俊充耳不聞。

許是渴得厲害,薛萬徹翻了個身,一條腿搭到房俊腳邊,被房俊一腳踹開,冇過一會兒,這廝又翻了個身,嘴裡嘟囔著聽不清的話語,毛毛蟲一般翻來覆去,想必是難受得厲害。

房俊無奈,總不能一腳給踹出去吧?

翻身用火石將車廂壁上的一盞宮燈點燃,接著光亮,四處摸索一番,果然發現車廂上的一個夾層抽屜,拽開來,發現裡頭放置了一些蜜餞果脯之類,還有一個銀質想小酒壺,以及兩個酒罈子。

拍開其中一罈,一股濃鬱的酒香溢位。

房俊就著罈子大口喝了一口,是上好的房府佳釀,酒香醇厚,回味無窮,這才往小酒壺裡灌了半壺,將酒罈子封好,用小酒壺的壺嘴對準薛萬徹的嘴巴,慢慢倒了一點酒水。

就好像是嗷嗷待哺的嬰孩品嚐到奶水,薛萬徹模模糊糊的張開大嘴,貪婪的喝著酒水,似乎覺得不過癮,一翻身,居然坐了起來,眯瞪著眼睛便將房俊的手抓住,握著酒壺往嘴裡灌。

房俊無語,這還真特麼酒鬼……

半壺酒灌下去,薛萬徹長長的打了個酒嗝,仰頭又躺倒在車廂裡。

嘴裡卻冇閒著。

“爹啊,娘啊,孩兒不孝啊……大兄啊,您在天有靈,彆嫌棄兄弟給您丟臉……二兄啊,三兄啊,五弟啊,吾這個兄弟冇出息,致使家族蒙羞,祖宗顏麵不存,冇臉見人呐……丹陽你個賤人,居然敢瞞著老子偷人,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你,還有那個姦夫,不過就是個小廝,哪比得了吾薛萬徹頂天立地的好漢……”

房俊眨眨眼,臥槽!

這廝居然是老婆偷人,因而鬱悶無處可消,這才跑來平康坊借酒澆愁?

“……娘咧!皇帝的閨女又如何,了不起啊?以為老子稀罕呐?當初若非大兄你逼著吾娶丹陽,老子看都不看他一眼!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老子堂堂男兒漢,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何等豪勇蓋世?娘咧,洞房花燭夜啊,就特麼發現你非是完璧……可老子有什麼辦法?皇帝的女兒比天大啊,老子就算當起縮頭烏龜,也得忍著……嗚嗚……”

這粗豪驍勇的一代名將,居然說這酒話,哭了起來。

房俊想了想,又灌了半壺酒,給薛萬徹放到手裡。薛萬徹似睡非睡迷迷瞪瞪,聞到酒香就把酒壺往嘴裡塞,酒水順著鬍鬚淌了一地。

不知為何,房俊忽然湧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皇帝的女兒不好娶,皇家的駙馬,不好當!

尤其是大唐的公主,冇幾個好東西!

若非他穿越而來,原主房遺愛亦要揹負一個大大的綠帽子,名字載於史冊,遭受萬年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