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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卿魚皺眉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

隱約的窸窣聲自深邃無光的地縫後方傳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向這裡緩緩靠近。

林七夜眼眸一眯,伸手搭住安卿魚的肩膀,同時另一隻手將腰間的【斬白】拔出鞘半寸,一抹微芒閃爍,兩人的身形瞬間遁入虛空之中。

黑與白交織的虛空世界中,林七夜拉著安卿魚遁入山體岩壁內側,兩人屏住呼吸,一言不發的凝視著身後昏暗一片的道路。

窸窸窣窣——

片刻之後,一個黑黢黢的身影蹣跚著靠近。

藉著隱約的紅光,他們可以看清那是一個骨瘦嶙峋的男人,他赤著上身,肋骨清晰的凸在蒼白的肌膚外側,像是一具包了皮的骷髏,下半身穿著一條破爛的黑色褲子,此刻正像狗一樣,四腳著地緩慢爬行著。

他的雙眸空洞,似乎根本冇有自己的意識,一邊用手腳爬行,一邊張著乾裂的嘴巴,似乎在嘟囔著什麼。

虛空中,安卿魚給了林七夜一個眼神,壓低了聲音問道:

“是怨魂?”

林七夜微微點頭。

地獄,本就是用來折磨一些生前犯下罪惡的人類靈魂的地方,地獄尚存之時,這裡便關押著無數的人類怨魂,如今地獄已空,惡魔不再,神戰之後應該有不少怨魂存活,徘徊於地獄之間。

眼前這個骨瘦嶙峋的男人,並冇有實際的軀體,隻是一具不知在地獄中徘徊了多久的靈魂罷了。

就在這時,那逐漸接近的男人空洞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了山體岩壁的某處,他瘦狗般的身軀一震,緊接著像是瘋了般躥跳起,向著那個方向狂奔。

他所前進的方向,恰好在遁入虛空的林七夜二人附近,見這怨魂發了瘋般衝過來,林七夜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斬白】,眼眸迸發出森然殺機!

可還冇等林七夜離開虛空,給這怨魂致命一擊,這男人便猛地撲倒在地,雙手捧起岩壁角落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石塊,臉上滿是興奮與癲狂。

直到此刻,在如此近距離下,林七夜才聽清他口中的話語:

“金子……是金子!好多金子……好大的金子!”

就在此時,這男人竟然仰頭張開了自己的嘴巴,雙手捧著那顆巨大的石塊,瘋狂的向嘴裡塞去。

那顆石塊太大了,將他乾裂的嘴巴徹底撐開,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滴落在嶙峋的上身,鋒銳的石塊邊緣劃開嘴唇,將血肉撕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可即便如此,男人依然像是不知疼痛般瘋狂的將其塞入自己嘴裡。

親眼目睹瞭如此詭異血腥的一幕,虛空中的安卿魚和林七夜同時皺起了眉頭,心中一陣惡寒。

男人成功將這塊石頭塞入嘴中後,又拚命的仰著脖頸,似乎想將其吞入腹中,但石塊偏偏就這麼卡在他的咽喉,不上不下,猙獰的麵容終於浮現出痛苦之色。

他就這麼像狗一樣跪在原地,十指瘋狂的在脖子表麵劃出道道血痕,他掙紮了許久,終於一頭栽在地麵,像是死了般一動不動。

就在安卿魚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林七夜給了他一個眼神,搖了搖頭。

一秒,兩秒,三秒……

突然,地上那具男人的“屍體”僵直的爬了起來,依然是四肢著地,雙眸空洞的環顧四周,無論是嘴角的鮮血還是哽在喉間的石塊,都已經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金子……哪裡有金子……我要大金子……”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拖動著枯瘦的身體,沿著山體地縫一點點的向前挪動,逐漸消失在林七夜二人的視野之中。

等到他徹底走遠,一道虛空漣漪蕩起,林七夜與安卿魚先後走出,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這地獄的怨魂,真是恐怖……”安卿魚回想起剛剛那一幕,忍不住開口道。

“那應該是他靈魂被拖入地獄時,被地獄的惡魔們施加的刑罰折磨。”林七夜若有所思的說道,

“他把石頭當成金子,在貪婪的驅使下瘋狂尋找,但卻無視那些相對較小的‘金子’,始終將注意力放在個頭過大的‘金子’身上,所以他每一次都會因為自己的貪婪超過自身能夠承受的極限,受儘折磨而死……死亡之後,他便會被複活,重新開啟下一輪的尋覓,永恒的沉淪在痛苦之中。

他生前的原罪,應該就是貪婪。”

“所以他的靈魂就在無數歲月中,一次又一次的被石塊硬生生噎死?”安卿魚搖頭,“真是惡毒的手法。”

“現在不是管這些怨魂的時候。”林七夜看了眼地獄深處,眉頭緊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探索船會駛入地獄最深處,但拽哥孤身陷入其中,還受了傷,江洱也失聯了……時間拖的越久,形勢就越危急。”

安卿魚臉色凝重的點頭,兩人迅速的沿著山體裂縫,向前飛奔。

……

地獄,最深處。

高聳的黑色山峰在深紅色的天空下連綿,其中一座山峰的角落,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正扶著牆壁,踉蹌著藏入一座隱秘的山洞之中。

沈青竹揮手散去了周身用來阻隔灰燼的空氣屏障,俯身貼到山洞縫隙邊,看了眼山峰上空不斷盤旋的密集惡魔身影,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他撐起這座空氣屏障,一方麵是因為這飛舞的灰燼太過密集,阻隔了他逃亡的視野。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最開始觸摸到灰燼之後,便覺得掌心有些瘙癢,這讓他開始懷疑這些灰燼之中蘊藏毒素。

沈青竹捂著腰腹的傷口,背靠山壁坐下,臉色蒼白無比。

“什麼鬼地方……”沈青竹低聲罵了一句。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菸,叼在嘴中正想點燃,看了眼外麵飛旋的惡魔們,無奈的歎了口氣,又把煙收了回去。

他捂著腰腹傷口的手掌微微鬆開,潺潺鮮血湧動而出,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腰部,像是某種巨獸撕咬過後的痕跡,劇痛之下,沈青竹的嘴角微微牽扯。

照他現在這個出血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失血過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