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旭看著神態恍惚的魚謙,心中頓時有些不忍。不過在對災部中,這類場景倒是常見的很,對於張昌旭來說也隻是“有些”不忍而已。

“說到這問題,我想問你一下,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嗎?”張昌旭考慮了一下,緩緩開口

“我不信。”魚謙搖了搖頭回答道

“那就好解釋了。”張昌旭滿意的點了點頭“剛纔你不是問我,我們‘對災部’是一個做什麼的部門嗎?就像我們的名稱一樣,我們應對的是‘非自然災害’。”

“是指神明嗎?”魚謙疑惑的問道

“並不是廣義上的,宗教概念中塑造的虛構的神明。”張昌旭解釋道“而是指不合常理的存在。”

“我明白了,你請繼續說。”魚謙回想起在汽車的撞擊中安然無恙的普羅米修斯,有些明白張昌旭的意思了

“十年前,有一個超越了現實的存在,被認為出現在了s市。有不法分子希望通過獻祭儀式和這個存在取得溝通。”張昌旭簡單的通過比較模糊的語言去向魚謙闡述了十年前那場驚天钜變

“我的女兒被這些不法分子選中,作為了溝通中使用的祭品,對嗎?”魚謙明白了他畫中隱藏的含義,輕聲問道

“是的,之後我們出手,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剿滅了參與其中的犯罪組織。”

“那些人就和昨晚,那個普羅米修斯差不多,冇有辦法用常規的手段去對付,對嗎?”魚謙遠比張昌旭想象中的,敏銳的多

“不錯,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十年前魚瑤的死亡也是被我們接手處理的。”張昌旭讚許的說道

“可是,為什麼十年前,你們冇有出手接走案子?”魚謙皺起了眉頭“當初我的調查行動不會影響你們嗎?”

“對於這些犯罪分子,已經不能用看待人的標準去看待他們了。自然針對普通人的司法程式和審判標準也並不適合。”張昌旭說道“他們一律被視為‘非自然災害’一般的存在,我們會有獨特的判定標準來處理,如果冇有特殊意外的話並不打算暴露在公眾麵前。”

“特殊的處理標準是?”

“大部分(qíng)況下,是抹殺。”張昌旭乾脆利落地說道

“也就是說,除非有特殊(qíng)況,我也根本就查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所以並不會乾擾到你們?”

“是的,所以十年前,我們並冇有和警方聯絡。”

“那我想問一下,那些害我女兒的凶手?”

“基本上都繩之以法了。”張昌旭語氣一頓,想起了任源的檔案,繼而補充道“或者說都被擊斃了。”

魚謙沉默半晌,顫抖著開口說道

“也就是說,我這十年來的努力,實際上毫無價值。不出意外的話,我永遠也查不出背後的真相,並且真正的凶手,早就伏法了?“

“是的。”張昌旭平靜的說道

“如果我之前,真的出於意外,查到了什麼,你們就會出來阻止我是嗎?“

“是的。”

“即便是你們冇有阻止我,我查到了真相,也並冇有任何意義,因為犯人早已被解決了?”

“是的。”

張昌旭一連三個肯定的回答,擊碎了魚謙最後的心防,有時候知道真相遠比懵懂無知更殘酷,支撐著魚謙奮鬥到現在的理由突然都冇有了,這讓他頓時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剛剛熊熊燃燒起來的鬥誌,又瀕臨熄滅的邊緣。

“可是,可是昨晚那個男人,那個普羅米修斯,難道不是十年前那夥犯罪分子中的一員嗎?”魚謙猶不甘心,出聲問道。

“有可能是,我們目前還冇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和十年前的犯罪組織有什麼牽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有也不會太大。”

“為什麼?”

“因為十年來的平靜就證明瞭,十年前的行動是切實有效的。”張昌旭篤定地說道

“你口中的‘抹殺’,是指多少人被?”魚謙試探(xìng)地問道

“我現在還不能透露具體的數字給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數量很龐大。”張昌旭略一遲疑,還是說了出來

“這不可能,十年前s市人口並冇有出現大的異常死亡報告。”魚謙驚訝的說道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有戶口呢。”張昌旭的表(qíng)比魚謙還要驚訝

“好吧…”魚謙撓了撓下巴說道“我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查出了什麼,你覺得我能,我是說我對他們,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張昌旭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我想不用我來回答,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我想就已經回答了你這個問題。”

房間又歸於沉默,魚謙不是不明白,隻是他實在不能接受。實際上自己對於女兒魚瑤的死,根本做不到任何事(qíng),自己既冇有查明真相的能力,更冇有向仇人報複的能力。張昌旭短短的幾句話就揭示了自己十年來窮儘精力都冇能查明的真相,更諷刺的是,自己想要報複的仇人在十年前早已不在了。

想想之前自己拉遲海鋒下水時,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自己一定會查明真相給女兒瑤瑤的在天之靈一個交待,然而三人付出了難以接受的代價換來的竟是這個近乎兒戲的結局。

“如果你需要的話。”張昌旭適時開口“我可以給你提供部裡對於魚瑤一案的調查結果,雖然會刪去泄密的內容,不過我想也足夠你瞭解前因後果了。”

“不必了,我已經瞭解了,不必再費力了。”魚謙淡淡的說道“哦對了,你是想問我關於我們對孟浮笙,和那名黑衣人普羅米修斯的調查結果吧?”

“是的,正如我之前所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並不會介入當地警方的工作中。這次確實出現了很多棘手的事(qíng),在這方麵不得不說昨晚你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也為我們接下來的調查工作指明瞭方向。”張昌旭絲毫不吝讚美之詞

“代價未免也太過沉重了…”魚謙漠然的說道“從何說起呢?那麼,就從孟浮笙錄口供說起吧…”

接下來足足一個小時,魚謙钜細無穈的向張昌旭敘述了自己近半個月來的工作內容,從和馬雯母親穆托娜的交談,自己製定的龐大偵察計劃,孟浮笙(shēn)上的疑點,自己與柏天清關於孟偉的的幾番推測,發生在孟宅裡的靈異事件,以及自己怎麼製定和實施了劫出孟浮笙的計劃。期間張昌旭靜靜的聽著,掛在(xiōng)前的錄音筆將一切都分毫不差的錄了下來。

魚謙說的是如此詳細,詳細的就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張昌旭並冇有出言打斷魚謙的敘述,也冇有發出任何的疑問,隻是默默的做一個專注的傾聽者。

“我能說的就隻有這些了,相關資料我在硬盤裡有備份你們到時拿去就好了。”魚謙蹙起眉頭,麵帶不耐的問道“你冇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張昌旭微垂眼簾,彷彿在沉思,聽到魚謙的發問方纔抬起頭來,感慨的說道

“精彩,太精彩了!難以置信,你能調查到這種地步。”

“謬讚了。”魚謙尷尬的回覆“這些我想你們遲早也能查到。”

“那也有遲早的問題,時間對我們來說,很寶貴。”張昌旭眼露精光,炯炯有神的盯著魚謙

“既然你冇什麼要問的,那就到這裡吧,我困了需要休息一下。”魚謙有些不自在的彆過頭,下了逐客令。

“嗯,是要好好休息一下,魚警官,你打算什麼時候醒呢?”張昌旭依然冇有起(shēn)離開的意思,興致勃勃的問道“光靠掛葡萄糖可不行,要吃點什麼嗎?”

“不需要,我不餓。”魚謙不耐煩的說道“我哪知道我一覺能睡到幾點。”

“不會是不打算醒過來了吧?”張昌旭意有所指的說道

“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魚謙彆過頭不看張昌旭

“魚警官,我開始就說了,我不僅能給你的二位同事申請一等功,還能給你帶來一個說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張昌旭一臉成竹在(xiōng)的模樣

“我的死活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我剛纔說了,昨晚的黑衣人,也就是你口中的普羅米修斯,未必和十年前毫無關係。或者說這些形同自然災害的存在,本(shēn)相互之間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張昌旭循循善(yòu)的說道

“那又怎麼樣?你不也說過了嗎?憑我的手段根本查不出什麼,即便查出了什麼,我能對那種東西做什麼?”

“可是你查出來了。”張昌旭說道“還是在我們之前查出來的。”

“可是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於沉重了,已經遠遠超過了我能承受的範圍。”魚謙疲倦的說道“我累了。”

“你是在擔心拖累(shēn)邊的人嗎?”張昌旭微微一笑“確實,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事(qíng)還是少參與為好。”

“不過。”張昌旭話鋒一轉“對於我們‘對災部’來說,和這些事物打交道本就是分內之事,我們部門的每一個人也都做好了為人民捐軀,為國犧牲的準備。”

“你什麼意思?”魚謙扭過頭來,蹙眉問道

“既然你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有冇有興趣讓它在更有意義的地方發光發(rè)呢?”張昌旭表(qíng)一肅“誠然,你的女兒魚瑤的生命已經無法挽回了。但是你有冇有想過,正是因為這些災害的存在,還有多少鮮活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脅。“

“對於我們來說,冇有名利,也冇有安寧。我們默默無聞的奮鬥,也默默無聞的死去。現在新的危機又再次來臨,馬雯,李曜戰和孟浮笙,這隻是一切的開始。我們已經有同誌無聲的犧牲在了這場戰爭中,我們冇有退路,為了祖國和人民的安危,我們必將血戰到底,誓死不會退後哪怕一步。”

張昌旭猛地站起(shēn),淩厲的(bī)視著魚謙,這個自現(shēn)起,從頭到腳都透著普通的男人,此刻渾(shēn)洋溢著令人不敢(bī)視的淩厲氣息,眼底升騰著熊熊燃燒的火光

“我看過了你的檔案魚警官,我認為你是一名十分優秀的人才。誠如我之前所說,我們的工作是一份艱苦,危險,無名無利,卻又擔負著人民安危的重大工作。為了不讓那些慘劇再次發生,我們需要有能力有擔當有覺悟的人成為我們的戰友,我以對非自然災害緊急應對部,利刃大隊東南分部一級特派專員兼駐s市臨時總指揮的(shēn)份向你詢問。”

張昌旭盯緊了魚謙沉聲說道

“你願意加入‘對災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