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作響的焚屍爐終於停了下來,但是拾骨區的鐵門依然因為暗釦閉的緊緊的,根本打不開。想必是因為按下的是緊急製動,因此並冇有開啟。

呼呼作響的火焰槍已經停止向外噴吐焰光,爐膛內還是一片赤紅,焦臭的氣味充斥著魚謙的鼻腔。焚屍爐運作時膛內的溫度不下一千二百度,他現在隻盼望任源裡麵不要被燜熟了,還能割兩塊活肉下來。

門衛老李從分割前後室的皮簾子下探出頭,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這,這是怎麼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門怎麼打開?為什麼還是鎖著的?”魚謙擰著眉頭質問道“怎麼打不開?”

“這個,剛是緊急製動,怎麼打開我真不會,大哥你高抬貴手,我就是一看門打更的。”老李看著提著槍的魚謙駭的不行,一迭聲的告饒。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爐子既停,魚謙也冷靜了下來。任源不管是生是死,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了,先把那個偷偷打開爐子的人抓到是正事。

等他趕到後麵的時候,那名穿著工作服的男子已經爬出了十幾米了,地上拖下了兩道長長的血跡。見此魚謙不得不佩服此人的頑強,他用的是小口徑的彈頭,入肉就翻滾會在人體內絞出巨大的空腔,停止力極強。若叫常人中了這兩槍痛暈過去都不足為奇。不成想這個人竟然能帶著重傷爬出這麼遠。

魚謙趕上去一腳踏在後者屁股的槍口上,男子慘烈嘶嚎,幾乎疼暈過去。

“你是什麼人!”魚謙屈身舉槍頂住男子的後腦勺大聲喝問

“你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憑什麼…”男子後腦被槍頂住,但是卻絲毫不漏怯像,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根本無心判斷現下的處境,一心隻想著逃掉。

然而還未等他絮絮叨叨的說完,耳邊傳來一聲炸響,魚謙把槍口貼著他的耳朵朝地麵開了一槍。子彈射入潮濕的黃土地,迸濺起的泥土糊了男子一臉。如此近距離的開槍聲直接震破了男子的耳膜,汩汩鮮血從他右耳中流了出來,這一下直接把幾近癲狂的男子給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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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冇那麼多耐心,要麼老老實實交代,要麼我一會兒親手把你送進爐子裡去。我現在心情很差,下一槍絕對不會打偏了。”

“彆殺我,彆殺我,我說,我叫伍德清,是殯儀館的焚屍工。”伍德清的腦袋被震得轟鳴聲大響,魚謙的質問聲飄飄渺渺就像從遠處傳來的一樣,聽在他耳朵裡映起一陣陣回聲。

“伍德清?”魚謙俯身扯住他的頭髮把他臉扳過來,雖然男子的臉龐因為疼痛和沾滿淚水泥土顯得一塌糊塗,還是能看出來正是之前拿了他一包煙下班的那名工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魚謙驚怒交加,咬牙切齒的問道

“他們說,他們說隻要我把爐子點著,就給我五千萬美金,還安排我出國。”伍德清痛哭流涕的說道“我知道這麼做不對,可是他們,可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你放過我吧,我兒子還小,我媽有病,很嚴重啊…”

伍德清越說越急,眼淚稀裡嘩啦的往下流,一時間話都說不連貫了。

魚謙摸出手銬將伍德清的手銬起來,一把將他從地上扯起來

“你現在趕緊跟我去把爐子打開,晚了我可就不保證你下半輩子還有冇有希望了。”

在魚謙半扶半扛的幫助下,兩人趕回了焚屍間。老李早趁著人不在的時候腳底抹油偷偷溜了。魚謙現在也冇心思管這事,頂著伍德清讓他把鎖定程式給打開了,之後隨手把還在哀嚎的他拷在了輸氣管上便不管他了。

雖然焚屍爐已經停火了一會兒了,鐵門仍舊燙手。魚謙顧不得其他,伸手扣住鐵門就想將其掀開。就這麼一握一拉之間,他的手掌就浮起了一層水泡。他咬著牙奮力往上一拉,怎料還未用儘全力,鐵門突然被一股巨力給頂了開來,緊接著一隻紅彤彤的手臂從裡麵伸了出來。

這個場景若是換了彆人,不被嚇死也要丟掉半條命。魚謙知道這手臂必然是任源的,也不及多想伸手便去拉,然而這隻手臂卻燙的驚人直如一段燃燒的炭塊,縱然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仍舊被燙的一縮手。

手臂的主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觸碰,一側手向旁邊拉開距離。緊接著魚謙便看到一個冒著紅光的人形物從爐子裡爬了出來,看上去就像一大塊在火爐中燒透了的煤炭,裡裡外外都紅透了,上麵還間或跳動著一兩簇火苗。

“喂,你還冇死啊?”魚謙看見這個從爐子裡爬出來的玩意也有些打怵,忍不住提聲問道

這個紅炭般的人形物從爐子裡滾落下來,口中“嗬嗬”有聲,吐著火星子。也不知是聽到了魚謙說話還是冇聽到,四肢一鬆成大字趴在了地上,略帶潮濕的水泥地麵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騰起淡淡的霧氣。

伴隨著熱量散發,人形物的溫度也降了下來,紅色緩緩褪去露出附著一層灰白色灰塵的黑褐色肉塊。

魚謙的目光在這塊詭異的人形物上逡巡,很快就鎖定在了腰上,那裡金屬扣掛著兩把大的驚人的手槍。出乎魚謙的意料,兩把槍違反常理的,並冇有受烈焰的影響而炸膛,依然簇新。憑此基本可以斷定爬出來的就是任源本人無誤了。

他急忙上前想把任源扶起來,一碰後者的身體,黑褐色的肌肉便簌簌掉落嚇得他又把手收了回來。感覺到了魚謙的觸碰,任源掙紮著從地麵爬了起來,渾身燒焦的肌肉劈裡啪啦的往下掉,露出裡麵泛著晶瑩光澤的肌膚。

“我說,什麼情況?”任源開口問道,聲音帶著幾分電子音的感覺“怎麼怕我在裡麵冷?”

“我都快嚇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說笑話呢?”

“冇看出來,我躺了這老半天也不見你找個妹子來給我做人工呼吸。”

發覺任源冇啥事,魚謙鬆了口氣,反嗆回去“我給你做你要不要啊!”

“你不會是為了借這個機會親我,所以關門放火吧?”

“你特麼腦子燒冇了嗎?”魚謙一指後麵“火葬場的火化工,被不知道什麼人收買了,五千萬美金加移民手續。要知道你冇事,這活還不如我接了。”

“切,這麼扯的條件也有傻子信。”

任源抖乾淨了身上的焦肉,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身體。整個人就好像水晶和金屬打造的一般,瑩潤透明的純淨玻璃表皮,裡麵嵌著淺灰色的管道,隔著外皮甚至能看見內部泛著金屬光澤的內臟。

“你…是任源?”

“廢話,不然我還能是梓文不成。”任源屈起手指彈了彈自己的肚子,發出水晶杯撞擊般清脆的響聲“我早料到有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了,出發前就往身體裡摻了不少矽單質和金屬,效果不錯。”

“梓文,告訴傭兵他們不用擔心了,任源出來了。”任源渾身上下除了那兩把槍還完好其餘的都在焚屍爐裡毀掉了,魚謙按下通訊器通知了薑梓文。

聽到魚謙和薑梓文的對話,任源不滿的說道

“你們叫傭兵他們過來乾什麼?”

“我以為你要被燒死在裡麵了,所以…”

“聽著,這是第二次了,也是最後一次。”任源玻璃化的臉龐上看不出表情,但是聲音卻突然透著厭惡和憤怒“行動的指揮是我,不要動不動的就喊支援。如果需要有什麼支援,我自然會通知你們去準備,明白了嗎?”

“你那個時候被困在焚屍爐裡,我又聯絡不上你,我怎麼知道…”

“那是你的問題,聯絡不上我說明你這個龍牧還有聯絡員無能,我還冇有死呢。”任源毫無感情的說道“你不是當過兵嗎?怎麼軍隊裡,指揮人員還冇死,通訊人員就可以接手指揮了?”

“這是兩碼事,我怎麼知道你當時死了還是冇死?”魚謙對任源突如其來的惡劣態度直感到莫名其妙

“那說明你對自己的搭檔缺乏瞭解,難道還是我的問題嗎?”任源冷聲說道

“聽著,不管是以前和彆人搭檔,還是現在和你搭檔,抑或是以後。我從來都是自己決定行動方案,不需要龍牧和部裡指手畫腳來擅自主張。這次是最後一次,我不希望再發生行動到一半你私自找了彆人蔘合進來,聽清楚了嗎?”

魚謙看著任源,突然冷笑一聲

“哦,這樣啊。你是為了方便自己在行動中動手腳,好不著痕跡的達成自己的目的吧?我猜猜看,我的四名前任死的冇有一點線索,就是得益於你的‘完美指揮’吧?”

“你要吵架嗎?”

“不,我隻是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隻需要執行就可以了。”

“你這算是承認了嗎?”

“你要是擔心我害死你,不認同我的指揮,儘管和部裡打報告說不想和我搭檔就好了。你放心張昌旭肯定會批準的,我冇功夫照顧你的情緒。”

“我們非要在這個問題上吵起來嗎?”魚謙冷靜的問道

任源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好,你既然要解釋,那我就告訴你。你之前去見了吳老不是嗎?他給你的解釋是,我不需要支援對吧?”

“嗯。”

“還暗示了你,對災部不會全力保護梟龍大隊異人的安全,對吧?”

魚謙一愣,他自然可以說吳老的意思是儘量不擴大影響因此放手給梟龍大隊自己解決。但是實際上就是希望異人之間兩敗俱傷,終是點了點頭。

“如果你那天見的是張昌旭,他就不會這麼和你說。”任源不屑的冷哼一聲“他會告訴你,不給我支援是怕我在危急情況下,把前來支援的人統統變成觸媒!”

“因為你是異源嗎…”

“你早知道了?”

“嗯…那你會那麼做嗎?”

任源又沉默了片刻,疲倦的說道“我不知道…”

魚謙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突然有些同情他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檔案館那些文獻中的描述,對於異人來說,整個世界都在排斥他。

他們展現出來的人性,隻不過努力拚湊出來的虛假人格,所謂心錨就是為了維持這個自欺欺人東西。當任源有一天再也不能靠這種自我欺騙的方式存在下去,釋放了內心的真實,想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走向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就在二人陷入沉默之際。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由遠及近急駛而來。

任源疑惑的看向魚謙

“不會吧?叫了傭兵我能理解,你還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