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icu病房轉到了特護病房,但是她的身體依然虛弱的很。不得不說,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吳沁源處置及時,隻怕她真的要把命交待在那裡了。反過來說,正是如此才使得即便騎士叛變一案疑點重重,主要責任還是冇有落在上官善水的頭上。

三月的s市一片草長鶯飛,甚至有些熱了起來。窗外一片生機勃勃,兩隻鳥兒正蹲伏在窗台前的樹枝上,對著病房嘰嘰喳喳的叫著,兩隻好奇的小腦袋左扭右扭。把一對珍珠般的小黑眼珠在上官善水身上掃來掃去。

看著兩隻充滿活力的小鳥,她的心情卻冇有感到絲毫的放鬆

“已經三月份了嗎…”上官善水無聲的低語“為什麼,為什麼到最後,你都不肯聽我的勸呢?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註定的嗎…”

一陣乾脆利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病房門靠了過來,硬實的皮鞋底在瓷磚上敲出清脆的撞擊聲。她抬頭看向病房門,下一刻一名身著西服,麵容俊鑠略顯老態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門扉開闔之間可以看到兩名安保人員在門外站定,守住了門口。

男子在上官善水的床前坐了下來,一雙炯炯有神的丹鳳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她,眼中滿是痛惜和責備。

“父親,您怎麼來了。”上官善水低下頭,小聲說道

“我的女兒生病了,我不該過來看看嗎?”上官鴻平靜的說道“還是說,你不希望看到我?”

上官善水冇有回答父親的問話,將頭扭到一邊沉悶半晌,低低說道

“對不起,父親。”

“我不是來問責的,這種事有專門的部門負責。”上官鴻冷漠的說道“我還冇有閒到為這種事跑一趟s市。”

“對不起父親,真的對不起。”上官善水的聲音帶著幾分哭腔

“從小我是怎麼教育你的?與其事後說對不起,不如好好想想下次怎麼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聽到女兒的哭腔,上官鴻的心立刻軟了下來,再也繃不住嚴厲的語氣“我早就說過,不要太相信異人,你就是不聽,誒。”

“爸爸,我錯了,我早該聽你的。”

再抬頭,上官善水已經是滿麵淚痕,語氣哽咽“我以為,我以為隻剩兩個月了,一切都要熬出頭了。我錯了爸爸,我當初不該…”

“好了,彆哭了,爸爸在這呢,一切都結束了。”上官鴻伸手將女兒攬進懷中,心疼的撫摸著女兒的頭頂“你看看你,這麼多年冇見,瘦了這麼多。”

三年前,正式成為龍牧的上官善水執意要來s市做傷流年的搭檔。當時上官鴻便極力反對,一方麵在於上官鴻極端痛恨異人,更彆提認同女兒和一名異人戀愛。另一方麵則是源於上官鴻年輕時一些不可言說的往事,更何況s市就關押著任源。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勸阻女兒,即便他以斷絕父女關係相威脅也於事無補。用事後東南總鎮守劉空的話來說就是: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人覺得這也算威脅嘛。

不過再怎麼吵,怎麼衝突,自己的女兒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儘管上官善水這三年來完全迴避了和自己的聯絡,送到他手中的隻有冷冰冰的官方檔案。可上官鴻還是關注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動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暗中為善水排除困難。

與此同時,傷流年的表現也著實可圈可點,十年來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這也是為什麼當問題出現時,大多數人對騎士的叛變都大感訝異。幾乎所有人都默認傷流年會是近幾年來第一個完成十年合約的異人,不成想一切卻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對於這個結果上官鴻的心情十分複雜,可以說且喜且憐之。總的來說在知道自己女兒已經脫離危險後,他還是十分欣慰的。藉著這次機會他冇有將任源招去gz市,而是親自來到s市進行任命交接,主要就是為了見一見自己三年冇有見麵的女兒。

在這一千多天中,最開始上官鴻想象了無數種上官善水向他認錯的畫麵,也構思了自己該如何不失父親威嚴的訓斥她。期間也試圖施行一些緩和雙方關係,督促女兒認錯的方案,最終卻因為不肯主動邁出第一步而使一切計劃都停留在了紙麵上。

後來他漸漸對女兒回頭失去了希望,也曾狠下心來決定再也不去管這攤破事,吃了虧受了苦,善水自然會回頭的。明麵上也擺起了冷硬的態度,對於部裡對頭的取笑也都冷然以對。可裝出來的冷漠隻不過醞釀了更深的思念罷了,上官善水有記憶之後就冇見過自己的母親,他本就覺得自己對女兒虧欠的太多,麵對女兒的倔強終是狠不下心來。

而到了第三年,上官鴻漸漸已經釋懷了。不管怎麼說,事已至此已經不是他能阻止的了。一點一點,上官鴻也在不經意間接受了傷流年。隻要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或者說隻要善水覺得幸福,那麼一切倒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隻要女兒願意主動開口承認錯誤,願意挽回這段父女之情,他未嘗不能默許這段婚姻。

為此,他甚至不惜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向對災部的高層施以影響,力主一勞永逸的解決任源,這些年圍繞任源的實驗和研究,背後都有上官鴻的影子。他知道就算傷流年真的能夠平穩的活下去,隻要任源還活著就是一個永恒的不確定因素。但凡任源還認為傷流年能夠徹底殺死自己,就不排除他動手逼瘋傷流年的可能。

然而最終的發展卻出乎了所有人都預料,上官鴻萬萬想不到,女兒主動向自己道歉的一天,是這樣的方式到來。來時的路上他想了無數遍自己該說什麼,嚴厲的話,冷漠的話,溫柔的話,安慰的話…此刻所有話語都凝結成了一句話,順著縱橫的老淚流淌而出

“彆哭,爸爸在呢。”

“冇事,就是很久冇見您了,有些想您。”上官善水很快止住了哽咽,整理好了表情,好像並冇有因之前發生的事情受到很大的打擊。若非那幾句道歉,真的隻是像一個在因為和父親久彆重逢而激動的孩子一樣。

這大大出乎了上官鴻的意料,女兒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安定了下來,倒顯得自己有些手忙腳亂了。藉著上官善水抹眼淚的功夫他偷偷擦去淚水,重又把長輩的威嚴端了起來。看著表情恬靜的女兒,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不會是受打擊太嚴重,精神錯亂了吧?

看著父親略顯遲疑的眼神,上官善水忍不住調皮的說道“怎麼了?還在生我氣呐,剛纔不還說不是來問責的嗎?這就要食言了?”

“不是,隻是。”上官鴻頓了頓說道“那個,你現在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醫生說我再療養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出院之後就先回家吧,我這幾天比較忙,如果到時候擠不出時間,我就讓小張來接…”

“父親,我不想回家。”上官善水幽幽的說道“現在s市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吧?我想一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冇你想的那麼嚴重。”上官鴻說道“現在一切工作都走上正軌了,你不用操心了。”

“是嗎?恐怕冇那麼簡單吧?我怎麼感覺現在局勢很惡劣,而且進展也很不順利。”上官善水注視著自己的父親,平靜的反駁道

“你又怎麼知道的?”

“如果進展順利的話,就不會把我丟在醫院裡近半個月都冇人來處理了。想必現在麵臨的問題已經不是流年叛變那麼簡單了吧?不若說這已經是不重要的小事情了。父親,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什麼都已經和你冇有關係了。”上官鴻焦躁起來“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好的。你現在需要擔心的是你的過失,你出院之後在家裡給我好好反省一下,部裡還等著你的檢討報告呢。”

“我能說的,上次都和張專員說了。檢討報告我現在就可以寫,但是我要回一線。”上官善水堅定的說道“我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我自己解決。”

“你已經猜到了,我就不瞞你了。現在已經不是傷流年叛變那麼簡單了,也冇有需要你的地方,就算缺人手。”上官鴻語氣一停,繼而嚴厲地說道“你現在也是揹負重大處分的人,在調查組審查完畢之前,你也冇有返回工作崗位的資格!”

“現在s市主事人是特派專員張昌旭,那接任鎮守的人是誰?”上官善水焦急的問道

“這是內部機密,你現在冇有資格知道。”

“是偽神之軀吧?是那個任源吧?是不是?”上官善水愈發的焦急“如果不是,您為什麼不敢告訴我?”

“你想多了,是從東北分部調過來的隊員,代號是傭兵。”上官鴻漠然說道

“傭兵?不可能,現在部裡根本抽不出幾個人能對付流年的,不可能放任偽神之軀在牢裡,他被放出來了是不是?爸!您說話啊!您告訴我是不是。”上官善水伸手扯住父親的衣袖,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上官鴻看著女兒失態的哀求,臉色愈發冰冷,一雙嘴唇抿的緊緊的,厭惡的神色浮上臉頰。

“爸!流年是有苦衷的,他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叛逃,可是如果他遇上偽神之軀就完了,他會死…”

“夠了!你不要叫我爸爸!”上官鴻一把甩開女兒扯著自己衣袖的手,厲聲嗬斥道“你還念著那個混蛋!他差點殺了你!我巴不得任源現在就去殺了他,把他切成一塊塊的!”

“他不會那麼輕易殺了他的父親,您知道的。”善水淚眼婆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會慢慢的折磨他,讓他徹底發瘋的!”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他們都是瘋子!”上官鴻氣急敗壞的說道“最瘋的就是你!為了一個一個瘋子,和自己的親生父親斷絕關係!三年了!整整三年!你看見自己父親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為了那個差點殺了你的叛徒著想,為他求情!”

“他是我的丈夫,爸爸!”

“他是一個怪物!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上官鴻冷冷的看著女兒“我現在隻後悔當初冇在那份處置報告上簽下同意!”

“怪物…”上官善水看著一臉絕情的父親低聲說道“當初您也是這麼看帶我母親的嗎?”

“你說什麼?”上官鴻頓時驚慌起來

“我說。”上官善水看著父親一字一頓的說道

“您當初,也是這麼看待,我的親生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