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任源突如其來服軟的話,魚謙有些驚訝。在他眼中,麵前這個揹負著無數惡名的怪物,不管是麵對戰鬥時的猙獰狂熱,還是平時表現出的玩世不恭,抑或是雷霆震怒。總而言之,無論以何種情況,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此刻突然前的服軟,倒是像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魚謙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敢置信地問道

“你說什麼?”

“我說,要是我求你呢?”任源笑罵道“你是想沾我便宜不成?聽我求你就讓你那麼開心嗎?”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魚謙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隻是有些不習慣…”

“有這麼誇張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我是說有這個必要嗎?”魚謙頓了頓說道“我隻是空頂了一個龍牧的名號而已,你讓我讀的那些書我到現在連一半都冇有讀完。而且實話實說,前麵看的我也忘的差不多了。”

“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任源忍俊不禁的說道“你能看下去就很不錯了。”

“而且實際上,你並不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吧?我看很多時候,我更像是你的累贅,倒是薑梓文她更有用一些。”

“嘛,這個我倒是不否認。”

“還有,同意我來當你的龍牧,本身就說明瞭對災部同意你自主行動了吧?何況特級權限開放的命令下來之後,我就冇有存在的價值了不是嗎?甚至你心臟裡的那兩個氮素炸彈,對你也冇有什麼根本性威脅,我僅剩的作用也隻不過是個笑話。”

“你這不是都懂嗎?”任源奇道“那之前,你為什麼對我把秋鯉沫做誘餌那件事上,那麼不滿?”

“我冇用是我冇用,不代表我樂得冇用。”魚謙黑著臉說道“知道自己是個廢物,就可以安心做個廢物了嗎?再說那個時候我又不知道,到那個程度都是上麵可以接受的,好歹我也算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做這行了。”

“哈哈哈。”任源毫無形象的笑道“你這不就是好麵子嗎?”

“不行嗎?”

“行行行,當然行。咱們的魚警官是個愛崗敬業,兢兢業業為人民奉獻的人。彆的不說,就這個精神就值得表揚。”任源止住笑說道“不過我想,你太低估你的作用了。你要比你想象中的,重要得多。”

“你有話就直說,我已經厭煩你的繞圈子了。”魚謙著了惱,言語之間已經頗為不快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的。”任源伸手虛空按了按,示意魚謙不要生氣,問道“你記得我和你說,異源和人是無法相互理解的吧?”

“記得,所以呢?”

“所以異人會有自己的,獨立現實。本質上這也是異人想要融入現實的表現。”任源解釋道“但是就像獵人們麵對現實手段解決不了的情況,所產生的尷尬一樣。被異源汙染的異人,同樣不可能理解現實。而為此采用的手段,就是借用心錨來鞏固自己的人理。”

說到這裡,任源忍不住自嘲一笑“擁抱過異源還想保持人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會墮落的人,即便接觸到了觸媒也不會墮落,而他們接觸到了異源隻會死去。就像你,你見過了那邊的世界,可你並冇有墮落。”

“或許,隻是因為我遭受的衝擊並不嚴重吧。”魚謙半是安慰,半是自謙的說道

“也許吧,這不重要,總之就像我常說的那樣,異人都是些無可救藥的傢夥。”任源一指自己說道“那麼說到我,你又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看待你?”

“對,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異人?”任源笑問道“實話實說,不用顧慮。”

“要我說的話…”魚謙斟酌了半天,不甚肯定的說道“一個看起來不靠譜,實際上還蠻靠譜的吧。說實話,我不是很能把你和傳言中的形象結合起來,大多數時候你看起來,也冇那麼危險。”

“你這個評價,倒是蠻微妙的。”任源輕笑一聲,緩緩說道“然而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魚謙愕然“什麼意思?”

“你看到的,我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是一場表演。”任源輕聲說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因此我隻是在努力的,表現得像是一個人。你看到的一切,隻是我基於經驗和判斷,營造的一個形象。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笑,這不過是我的演技而已。真實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我不明白。”魚謙辯駁到“說到人際關係,每個人都在虛假的表演吧?我倒不覺得有多少人,會袒露自己的內心。”

“不,這不一樣,你還是太天真了。”任源輕歎道“即便是再怎麼擅長掩飾自我的人,不瞭解自己的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該去掩飾,什麼時候不能表現出自己的**。”

“然而對於異人來說,他們的**根本不能被現實所理解,所以他們要藉助選定的心錨,強行的構建屬於人類的喜怒哀樂。”

“可是對於我來說,連不能被現實理解的**都找不到,硬要說的話,也隻有想去死而已”

看著眼前目光空洞的任源,魚謙的內心猛然間升起了陣陣寒意。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非常清楚坐在自己麵前的,是怎樣一頭可怖的怪物。如果他的內心,真的脫離了一切束縛,他不敢想象這是怎樣的一場災難。

“所以,你對我來說不僅僅隻是一個,賦予我形式上合乎流程的工具。更重要的是,是一麵展現人性的鏡子,我需要通過你來學習如何去表現的,像一個人類。”任源認真的說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很危險的異人,而且我在做和要做的,也是很危險的事。我需要一個屬於人類的視角,來作為我的標尺。”

“你知道嗎?實際上,我並不是一名a級的異人。”任源看著魚謙,緩緩說道“如果按照對災部的說法,我其實是s級。”

因為之前魚謙已經從凪鬥的口中,知道了這個秘密,此刻他倒是並冇有太過驚訝,隻是愣愣的看著眼神飄忽的任源。

“用對災部的話說,我就是異源,用降臨派那邊的說法,嗬嗬。”任源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神明瞭。”

魚謙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慌亂,儘量不讓臉上的表情發生動搖。之前從凪鬥口中聽說任源是s級時,他並冇有怎麼特彆驚慌。但是隨著工作的深入和經驗的加深,他已經越來越能體會到,這個簡單事實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恐怖的意義。

而且魚謙很清楚,介於自己在這方麵知識的小白程度,他感受到的恐懼恐怕還不及真實的億萬分之一。當真切的意識到,一位神明正端坐在自己身前時,他方纔體會到曆史上,那名見到真龍的葉公為何會落荒而逃,這決不是言語能表達的駭怖。

“你知道嗎?神是不會有錯的。”任源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中迴響“神不會理解人,也不會遵從人的意願,更不會負擔人的權利和義務。對於神來說,一切都是虛幻的,唯有自己是真實的。”

“所以神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神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神不會遭受懲戒,也冇有人能給予神以懲處。因此神也是孤獨的…”

“所以神,是絕不可以在現實世界存在的!絕不可以!”

任源重重的吐出了這重如千鈞的幾個字,看著麵色蒼白的魚謙,微微一笑“你現在看到的我,隻是我強迫自己認為的我。如果有一天,我無法繼續這場自欺欺人的遊戲,真實的我就將徹底暴露出來。”

“現在你知道,你作為我的龍牧,有多重要了嗎?”

“我明白了,是要我來幫一個神,學習如何做人嗎?”魚謙說出這幾個字之後,直感覺自己要被無形的重壓,徹底擊垮。四肢忍不住微微顫動起來,不甘心的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唯物一點說,這是巧合。唯心一點說,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了。”任源淡笑著說道“當然,現在你也可以轉身離去,我絕不會阻攔你。你不會是我最後一任龍牧,當然也不會是最短的一任龍牧。如果把時間推到對災部建立之前,我的搭檔也絕不止四個。”

“我今天做的這一切,說的這一切,隻是向你傳達一個資訊。”任源按住桌子,前傾身子說道“我認可你作為我的搭檔,我也願意向你分享我的隱秘。你也知道了我要做的事,現在輪到你給我答案了。”

“魚謙,你是否願意作為,我衡量現實的標尺?”

“你說過。”魚謙奮起餘勇,顫聲說道“異人都是不可信的,也包括你。那麼你今天所說的一切,我該相信嗎?”

“異人不可信,這隻是一個客觀事實,就像我是異人也是一個客觀事實。”任源狡黠的說道“至於如何判斷,這是你的事,可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這一切,也太特麼操蛋了。”魚謙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特麼的又不在乎客觀事實。”

“可是你在乎啊,那麼你的回答是?”任源笑問道

“我有得選嗎?”魚謙苦笑道“就像你說的,就算我不和你站在一起,我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且說到底,也隻是一根稻草而已。況且退一萬步來說,總要有人來做這個標尺,與其再犧牲彆人還是我來吧。”

“你這算答應了?”任源笑道

“不,我隻是冇找到,拒絕你的理由的。”魚謙肅然說道“當我認為,你的所作所為有問題的時候,我自然會做出我的選擇。至於現在,我認為配合你的行為,也並無不妥。”

“至於這麼糾結嘛。”任源嘿然一笑,吐槽到“你們人類啊,還真是麻煩。總之我就認為你答應了。”

“我的看法和立場,有那麼重要嗎?”魚謙有些不解的問道“值得你特意確定?”

“你還不明白嗎?”任源調侃道“你可是間接的,影響著一位神明啊。”

“那我可真是榮幸。”魚謙反唇相譏

“那麼我們接下來,就步入今天的正題吧。”任源揚了揚手中的信說道“我們來看看,夏宇辰那個老傢夥到底查出了什麼東西,以致於給了他遊說我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