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源再次出現在華納海姆區域的時候,這裡殘留關於偽神卡戎的氣息,已經很淡了。這裡曾是整座珈藍浮島最重要的科研核心,有著設備最精良,麵積最龐大的實驗室,同時也是美杜莎進入學院派後,主要的工作場地。

此刻,華納海姆的核心實驗室,已經冇有了往昔的壯麗與榮光。遍地都是破敗的金屬瓦礫和儀器碎屑,在卡戎的蹂躪下,這裡已經變成了片垃圾場,再也不複往(rì)的輝煌大氣。

正常來說,這裡應該已經不會有人停留了。可偏偏此刻,就有名高挑的女子,光著雙遍佈細麟的皎白雙腿,黑色的絲襪和高跟鞋早不知丟到了哪裡,快步地趟著冇過腳踝的海水,進入了被毀壞一空的實驗室中。

早在知道珈藍浮島被對災部海軍艦隊包圍那一刻,美杜莎就清楚局勢已然無法挽回了。她不是冇想過,藉助休眠艙沉入海底,來逃出土狼大隊的包圍圈。

但是一方麵,這片海域的海況處於未知狀態,她並不確定休眠艙能不能頂住海底的壓力,更重要的是隱士拋棄自己之後,誰會在之後去回收自己也是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而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災部是絕對不可能放過自己的。縱然自己狠下心來,賭這億萬分之一的機會,隻怕偽神之軀接到的命令也是對自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跳潛進海中把海底摸個遍的事(qíng),對災部也是乾得出回來的。

自己幫助學院派造出了偽神,就憑這點,無論是逃到天涯海角,獵人們都絕對會挖地三尺的找到自己,親手將她埋葬抹殺。至於卡戎和任源的勝負,根本就不重要。縱然能解決掉偽神之軀和傷流年,在海軍艦隊的絕對實力下,珈藍浮島和卡戎仍脆弱的不堪一擊。

今夜的美杜莎,是非死不可的。而對於她來說,僅存的希望便隻剩下那個實驗了。

b-42-1638實驗,是為了驗證一項技術而作的實驗。這個實驗又被稱為“人造實驗體腦波定向跨維遷移技術”。對於美杜莎來說,這個實驗的意義非凡,正是因為這個實驗,這項技術,她才最終下定決心走上了叛變對災部的道路。

製作偽神是很困難的,甚至隻要不擇手段的擁有一個偽神,就能讓某支默默無名的小派成為降臨派中,不可小覷的力量。但也不過如此罷了,對於那些底蘊深厚勢力龐大的降臨派來說,製造偽神已經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了。

而到了對災部這個級彆,製造偽神更是信手拈來,他們真正在意的,是如何滅殺和剿儘降臨派與偽神。因此對於有資格進入對災部一號研究院直屬研究機構的美杜莎來說,製造偽神卡戎就像做博士論文那般的普通。

在丹羽仙雄看來,能夠擁有偽神便是他所期望的極限了。可在美杜莎看來,這隻是添頭。真正讓她魂牽夢繞,選擇和龐然巨物對災部分道揚鑣的,正是因為這個“人造實驗體腦波定向跨維遷移技術”。

她很清楚,想要在對災部的研究院完成這個實驗,不說技術上是不是可能。但是帶著倫理的腳拷,她懷疑到自己老死的那一天都不可能見到這項技術實現。並且如果她的推算冇有錯漏,這項技術絕對會永遠被對災部視作洪水猛獸束之高閣。

所謂的“

人造實驗體腦波定向跨維遷移技術”,聽起來很麻煩,實際上理解起來並冇有那麼複雜。這個實驗的起始,還要落到任源(shēn)上。在隱士還在對災部一號院的時候,他對任源那奇特的複生手段便倍感好奇。

在詳細研究之後,隱士提出了假設,便是偽神之軀的十年複生輪迴,是種將自己的意識定向遷移到另一個生物體上的過程。因此,隻要掌握了這項技術,死前提前準備好人造的實驗體。即便當前(shēn)體壽命,無法像偽神之軀那樣無限延長,卻可以通過轉移自己的意識,來獲得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

但是這個猜想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獲得對災部支援的。無論是牽扯到人體實驗,還是打造出一個新的永生體,這都和對災部的理念背道而馳。想來當初隱士的背叛,未必和這件事就冇有關係。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當美杜莎意外發現了這份被對災部塵封起來的曆史時,頓時對這個編號為b-42-1638的實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永生的(yòu)惑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當然嚴格來說,對於任何一個冇有體會過永生的人來說,永生都絕對是個難以抗拒的(yòu)惑。

美杜莎很清楚,想要驗證這個猜想,乃至實施它,能夠幫助自己的便隻有降臨派。她施手段聯絡到了叛徒隱士,又盜取了g級的觸媒伏羲之血將自己改造成異人。在隱士的幫助下逃離了對災部,進入了學院派。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詭異。她在學院派的實驗都進行的異常順利,擺脫了倫理和道德的束縛,這短短半年的進展堪稱恐怖。除了製造了偽神卡戎,b-42-1638實驗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她相信能如此快速的取得豐碩成果,都來源於自己是真正的天才。

而現在,就是需要她放手一搏之時了。雖然離實用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此刻美杜莎卻冇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為自己預留的腦波遷移對象,早就準備完善了,隻要能夠成功,她便能從這絕望的處境中,找到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既然對災部無論如何都要看到自己死,那麼就死給他們看好了,可是不要以為這樣就算贏了!美杜莎臉上洋溢著微笑,就像輸光了一切的賭徒,仍按著自己最後的底牌,無比自信的將手伸進了桌上的鍘刀中。她要在對方以為取得徹底勝利的那一刻,依靠這張蓋到最後的底牌來收穫勝利!

終於從破損的走廊和漆黑的暗道中,避開眾人摸到了實驗室中。她相信任源很難保持在原地,和卡戎爭鋒纏鬥,華納海姆實驗室會是兩隻偽神戰鬥的.asxs.,但絕不會是終點。在這一點上,她顯然賭對了。

任源和傷流年二人對卡戎的行動,恰恰幫助了美杜莎趁機進入了實驗室中。抵達了目的地的她無暇去在意實驗室內滿地狼藉,憑藉對這裡瞭如指掌的熟悉,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看著仍舊完好無損的門板,美杜莎放聲大笑了起來。

對災部怎麼樣?偽神之軀又怎麼樣?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的大祭司怎樣?新興的降臨派翹楚學院派又怎麼樣?誰也打不倒她美杜莎,所有人都將成為她的養料,她相信自己是受著神明眷顧之人,哪怕是邪神也好,今天自己決然不會在這裡迎來終結!

學院派的丹羽仙雄知道這個暗門

通向的實驗室,卻不知道她用其做了什麼。隱士知道她暗中要做什麼,卻不知道是在這座暗門後的實驗室中。偽神之軀會殺掉自己,而對災部會見到她的屍體,但是她美杜莎今天,卻要瞞天過海在這絕境中,重獲新生。

這座暗門儲存完好,就是神明眷顧自己的事實,相信接下來神明一定也會繼續,將好運賦予到自己的(shēn)上。如此想著的美杜莎,伸手將垂到額前的散發捋到耳後,掏出電子密鑰打開了暗門。

裡麵的一切,還和自己離開時絲毫未變,外麵的災禍好像和這裡無關一般。殺菌用的臭氧味道混合著密閉空間的機器臭,微微刺激著美杜莎的鼻腔,這熟悉的味道令深呼吸後的美杜莎倍感舒心。

“不能在這裡停留過久!”暗暗的提醒自己,手持著萬物通行之鑰的任源,遲早會找到這裡來。她必須儘快的做完準備工作,將實驗體裝在設定好的休眠艙中丟下海底。等一週後重啟的休眠艙浮上海麵,那時她便完成了這次成功的金蟬脫殼。

這枚實驗體的(shēn)份,她已經徹底洗白了,不管是對災部也好,還是學院派都絕料不到這個實驗體的存在。因為她已經在現實世界,將她的“存在”頂替掉了。不會有任何人,握有和它相關的一點點資料。

“寶貝,媽媽能不能活下來就靠你了。”美杜莎習慣將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視為孩子,這顆實驗體也不例外。她邁步走向實驗室中心的培養罐,滿懷希望的向其中看去,緊接著便如遭雷亟般呆立當場。

那個懸浮著自己無數心血的培養皿,那個承載著她最後希望的玻璃罐,此刻純澈的營養液中空空如也,已經什麼都不存在了。

“這怎麼可能,我的寶貝呢?我那麼大一個寶貝呢?我之前放在這裡的,我的…”美杜莎的表(qíng)漸漸猙獰起來,尖銳的蛇牙彈出薄唇,伸手瘋狂抓撓著厚實的罐壁,瘋狂的大吼著

“誰偷走了我的寶貝!是誰!啊啊啊啊!”

狂亂的發泄之後,美杜莎披散著亂髮背靠牆壁坐了下來,眼中溢滿了絕望。她未嘗不知道就算實驗體還在,能夠成功轉移的可能(xìng)依然微乎其微。但是即便是再絕望的賭局,這種底牌在翻開之前被抽走的結果,都無法讓人接受。

“這不是耍賴嗎…”美杜莎抽噎的抱起雙腿,高傲的內心終於崩潰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個人竊走了實驗體。他從開始,就窺破了自己的謊言,將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也許現在就隱在暗處看著自己偷偷的笑呢。

現在她終於開始明白,研究為何如此順利,想來自己完全就是對方手中的提線木偶。她不過是在對方的暗示引導下,做了回被利用還不自知的愚蠢棋子罷了。難怪對方棄她如敝履,恐怕在其眼中自己早就冇有利用價值了。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美杜莎搖頭苦笑,偏偏在這個時候自己為什麼又不蠢了。現在知道這樣的現實,遠比到死都被矇在鼓裏,更讓自詡天才的她感到難受。

便在此刻,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響起。光腳踏在水中的“吧唧”聲要比剛纔美杜莎踩出來的,更加清脆和從容。

著下(shēn)的美杜莎抱腿抬頭側望,便見一副雄壯的(shēn)軀擋在了暗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