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在兩排建築的縫隙中死死的躲著,緩緩的回覆著消耗的精力。

他本以為對方離開後會派更多的人手來搜查自己的行蹤,但是足足等到太陽快要落山,也冇見任何動靜。就好像剛剛發生的那場生死搏殺隻是一場夢幻。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那絕對不是一場夢幻!

直到現在李墨背後迷彩服劃開的裂口還在灌入稍顯冷冽的(chūn)風,那名如蛇般冷豔鬼魅的女子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那雙攝人心魄的詭異眼瞳在他的心中繚繞不去。

他有些明白為什麼和自己同來s市的張昌旭堅決不同意自己今天過來偵查這裡,強行要等梟龍大隊增援的到來了,自己今天的這番行動毫無疑問撬動了一根隱藏的槓桿。

對災部猜到了s市這些年有隱藏的降臨派餘孽,也察覺到了降臨派在騎士叛變過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反過來一手策劃了這一切的降臨派也必然明白對災部察覺到他們的存在開始動手隻是時間的問題。

而一切的關鍵點就在於這個時間上。

騎士傷流年叛變,龍牧重傷昏迷,短時間內s市的局麵無疑是降臨派占儘優勢。然而為免發展到軍方強行介入的地步,降臨派首要會選擇仍舊低調行事,借這短暫的優勢期積蓄力量,壯大勢力。而對災部這邊在重新奪回優勢或者說拉小差距的這幾天內,也不打算去貿然挑起事端。

張昌旭和部裡溝通之後認為,抓緊時間把任源放出來,同時補充一名精乾的戰力進入s市,這是對目前局勢的最優解。而這一切的準備時間,被定為了三天,這三天就是對災部和降臨派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這三天中,降臨派的行為對對災部來說是一個盲盒,隻要不去打開它就風平浪靜什麼也不會發生。同樣對災部在降臨派眼中也是一個盲盒,隻要不主動挑釁對災部也樂見通過這段短暫的和平期來恢複對s市的掌控力。

可是這個同時兼具著平穩態與混亂態的盲盒,被李墨的貿然行動打開了。他一把掀開了盒子將頭探了進去,這個既是靜態又是動態的盲盒在這一刻被確定了屬(xìng)。

結果來看,顯然降臨派不僅人數龐大,而且還在策劃著神秘的儀式。

之前對災部的安排說是自欺欺人也好,戰略謹慎也罷,都是過去式了。隻要李墨活著把這個訊息帶回去,對災部就再也不能按部就班的施行原本的計劃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麼對災部再也冇有了穩紮穩打的可能,激進的行動風格將成為接下來的主旋律。

雖然發現了降臨派有大動作不算壞事,但是強行加快進程從長遠來看很難說是好是壞。李墨不在其位難謀其政,很難確定上麵那些大佬會做何抉擇,但是就眼前來看,顯然部裡已經喪失掉和任源討價還價的空間了。

反過來李墨也等於變相替降臨派打開了對災部這個盲盒,就算對方成功的將自己的(xìng)命留在了這裡,降臨派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將資訊傳遞了回去,接下來降臨派也會按照最壞的可能展開行動,這個堆在所有人(pì)股底下的火藥桶就要爆炸了。

李墨成為了兩軍戰場對峙之時,失手打出了第一槍的士兵,這場沉寂了十年之久的戰爭在今晚正式打響了它的第一槍。

然而當下還輪不到李墨去考慮這些,擺在他眼前的就有一個重大的抉擇等待他給出答案

是立刻撤退?還是繼續深入去揭開那個儀式的秘密?

他明白那名如蛇美女之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這枚明晃晃的銳利魚鉤清清楚楚的擺在他的麵前毫不遮掩,似乎吃定了他一定會咬上來。事實上他也確實打算咬上去,無他,上麵的(yòu)餌實在是太(yòu)人了。他莽撞的行為已經導致己方陷入被動,那麼趁這個機會能帶回去多少線索將決定對災部能搶回多少先機。

而且一切都放在李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實在冇理由不去賭一把。

很快他便下定了決心,為了防止自己發生意外而損失掉全部的資料,李墨已經顧不上隱匿了,反正雙方已經確定了對方的存在,許多事(qíng)反倒方便他放開手腳去做。

他抬起手腕掀開摺疊的錶盤展成一個微型的顯示屏,先測了一下信號發現完全收不到。這倒不出乎李墨的預料,這裡本就遠離市區,稍作遮蔽就能很好的壓製通訊設備。他將傳輸係統切換到能耗更高的衛星係統,準備強行把已知(qíng)報先傳輸回去。

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週圍確定了安全,李墨準備口述(qíng)報,一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了,頓時臉色(yīn)沉了起來。

對災部的標配通訊設備隻需要依靠喉部輕微的震動就能通訊,他並不擔心嗓子的問題會影響彙報,但是對於李墨來說不能發聲卻有著異乎尋常的意義。聲音是提升自(shēn)存在感的一個重要方式,語言宏觀上具有著溝通交流的作用,是打破人與人之間壁壘的工具與手段。

對於正在逐漸異化的李墨來說,他正在逐步失去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絡,蛻變為一個純粹的冇有存在感的觀察者。語言能力的弱化是一個預兆,標誌著他在異人的道路上已經漸行漸遠了,發聲對他來說變的越來越痛苦,當完全失去聲音的時候,也許就是他徹底變為異人的那一刻。顯然剛剛衝突中強行動用能力,又將自己從人這個範疇往不複的深淵推了一大步。

此刻卻冇有多少時間留給他感(chūn)傷秋,李墨穩了穩心神正了正箍住喉嚨的透明環帶,開始條理清晰的彙報已經發現的資訊,著重描述了小廣場上的痕跡與衝突。彙報完畢他扣上錶盤關掉了發送信號,整備了一下(shēn)上的行頭,將不必要的器具都丟到了角落裡藏好。

脫掉沉重的軍靴,李墨抽出繃帶將雙腳纏實,又把袖口褲腿紮緊。燒傷的左手已經抹上了應急的油膏,細緻的纏好。武器除卻一把92式半自動手槍和三枚手雷都被李墨遺棄了,他自忖真要是開槍絕對冇命打完一整夾子彈,乾脆連備用彈夾都放棄了,輕裝上陣準備應付接下來的戰鬥。

即將到來的夜晚是李墨最能發揮自己特長的時候,他遍曆秋毫的恐怖觀察力和遁出世外的隱匿特(xìng)在黑夜的掩護下發揮的淋漓儘致。在地形複雜的黑夜,李墨有絕對的信心立於不敗之地。

而越往後麵走,李墨越是心驚。整座煉油廠廢墟早已悄無聲息的被改造為降臨派的一座強大的據點,簡陋但是高效的自製器具隨處可見,到處都留下了搬運物品和工程作業的痕跡。這也讓他明白為什麼敵人搶在他跨入小廣場那裡出手,後半部分不能被看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鑲在手槍護木上的水晶探測器將微微的(rè)量傳遞倒他手心裡,提醒著這裡留下的大量的觸媒活動的痕跡。

“見鬼!他們是怎麼避過天網觀測的!”李墨看著這一切不由得憂心起來,看來對方找到了瞞過天網的方法。

一路上頻現的各種痕跡大大拖延了李墨的搜尋進程,為了確認哪裡是美杜莎口中“儀式”的地點,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判斷各個線索。邊警惕不知隱於何處的敵人,邊尋找儀式的舉行地址。

然而李墨不知道的是,美杜莎早就預料到他有可能不死心向內深入,乾脆不管他專心舉行儀式,就在他奮力和空氣鬥智鬥勇的時間裡,血腥殘忍的血祭儀式已經在嚴密封鎖的倉庫中順利的完成了…

不過李墨潛入速度也不慢,如果從天空中看下去,他的行進路線畫了一個弧線神奇的校正了自己的方向,往倉庫方向緩慢但準確的前進,如不出意外他完全能趕在儀式結束前來到倉庫門前。

但是意外顯然是不可能不發生的。

很快李墨就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物,也解開了自己為什麼不知不覺中被對方盯上的原因。實際上他早就發現了敵人的耳目,但是他卻冇有堪破其中的奧秘。

若非前方實在過於密集,恐怕倒現在他還冇反應過來,敵方動用的偵查手段既不是什麼監控,也不是什麼雷達,而是一條條鮮活的,遊走在(yīn)暗角落處的毒蛇。

s市的三月份已經足夠溫暖了,荒郊野外出現幾條蛇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一踏進煉油廠不久李墨就曾看見一條蛇從油罐底的草叢中遊過,但是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蛇實在太多了,多到完全不正常。管道上,油罐旁,磚牆下,目之所及一條條毒蛇無論是晝行(xìng)的還是晨昏(xìng)的,都一改其習(xìng)在黑夜中活躍的遊走著,吐著信子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就是再怎麼愚蠢也該看出這些蛇不正常了,李墨一方麵擔憂如何穿越這條活的封鎖線,一邊心中暗暗欣喜,這說明自己已經靠近目的地很近了。

隻要是有意識的生命體,隻要能被他發現,那麼李墨就有把握讓對方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更何況隻是智商低下的毒蛇。這些蛇因為被美杜莎馴養調教,已經得到了一定的異化,單條出現受限於其個體的小巧避過了異能探測器的耳目。此刻大量聚集在一起,異常波動成倍增長,李墨已經能感覺到手槍護木傳來的(rè)度了。

本擬能夠輕鬆穿過這條封鎖線,李墨隱匿(shēn)形沿著道路正準備跨過腳下的毒蛇向前行進,不料異變突起,所有的毒蛇齊刷刷的抬起頭向他看了過來,蛇群因遊走響徹廠區的窸窸窣窣之聲一窒,無數雙帶著(yīn)冷眼神的三角蛇頭聚焦到李墨(shēn)上,令他渾(shēn)汗毛直豎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幫助李墨避過無數次生死危機的隱匿卻被一群智商極低的冷血動物看穿了,令他難以置信。儘管他知道麵前絕大多數的毒蛇都不是夜行(xìng)的,它們根本看不見自己,但是被無數雙冷血動物的眼睛圍觀絕對不是一個好體驗。

李墨無心去探究到底自己的隱匿是如何被看穿的,解開能力抽(shēn)便退,逃出此地是第一要務。但是令他更加疑惑的是,就在他接除能力抽(shēn)而退的一刹那,這些毒蛇好像失去了目標,又盲目的遊走起來。

接下來他發現隻要自己一動用能力毒蛇瞬間就能察覺到自己,而解開能力這些晚上本就無力視物的毒蛇便又茫然的遊走起來。李墨啞著嗓子恨聲說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